腿长一米六

My tie is blue and i love you

下雪天蹲在井盖上的猫 03

小汉堡和小豆蔻:

下雪天蹲在井盖上的猫(AU)


summary: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因为该相遇的那个年纪没有相遇,所以都变成了糟糕的成年人。


01.


02.


03.


 


他一个人在郁郁葱葱的庭院里散步。


惊讶于这里树木的茂盛,明明是凋落的季节。然而在Isak心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诗意可言,因为他立马就想起了每个月疗养院都会按时发到他邮箱里的冗长账单。一开始,他还会忍不住一项项核对,后来则是眼不见心不烦。账单中有一项,Isak记得,就是园艺护理费了。


以那个人工水池发散开来,庭院里有四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这会儿小路上,好几位着装统一的陪护人员,正陪着他们的病人散步。


Isak在庭院中心停下脚步,只要仰起头就可以看到自己母亲所在的病房。今天是她每个月健康检查的日子,他是必须到场的。


 


上午十点,健康检查半小时前开始,Isak一小时前到达这里。


而一个半小时以前,他还和Even在一起,一起站在家里卫生间的镜子前,Isak正小心地刮掉自己下巴上的泡沫。而先一步弄好的那个家伙则低着头,手里揉了一小团他自己常用的发胶,在Isak蓬松的金发上按来按去。


刚起床不久,他们这会儿都裸着上半身。Isak朝镜中,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对于自他们同居以后Even身上就不再出现那些莫名的伤痕,感到满意。


尽管他从没有好好问过对方,那些伤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他是害怕得到的答案。下西区,伤痕,像Even一样的人,当这三个关键词在脑海中并列起来,Isak很难不往某些方面假设。当他现在再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夜晚,总是忍不住思考,自己的存在对于那个雪地里的青年来说是否具有某种特殊性。如果不是他,Even也会跟另一个人回家吗?


假设性真是种很磨人的东西。


所以Isak又自己说服自己,只要现在Even和他在一起,过去也没什么特别值得计较的。这不是纯情的初恋游戏,这是成年人间的关系。


下西区和Even到底有什么关联,他为什么要花光积蓄,这些Isak都不问。他想自己也许宽容得过了头,像是完全被Even牵着走。


在一个筋疲力尽的夜晚,在Even从他体内抽离的一瞬间,Isak也会感到莫名不安。这个本该和他一同入睡的人,却常常在他半夜醒来时,被发现屈着腿坐在窗台上吸烟,目光总是看向窗外。


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思想每一句话,都在向Isak证明,他就是一个谜。而Isak却和一个谜如此契合,这让他觉得苦恼又幸福。不光是身体上的契合,那种契合就像在两个硬梆梆的人相遇时,把他们变成两团烟雾。只要靠近,就无时无刻不同彼此交融在一起。


Isak在偏离自己预先定好的轨道,他明白,尽管他正竭尽全力提醒自己保持那所谓的利己主义。但是,当你需要开始特别提醒自己才能记得在这段关系中为自己牟利时,似乎也就不存在什么利己主义了。


上帝,让他如此反常的原因是什么?


无非是,心底有个声音跳出来抢答,如同一个尖嗓门的顽皮孩子:


“因为你已坠入爱河。”


 


“I’m not in love.”


最近他总想到这些,简直不能理解自己因此突然产生的烦恼和坏脾气。镜子中,Even已经给他弄好了一个新发型,正对着他笑眯眯,一派悠然。


他的悠然,让Isak更加恼火。他又像对待小宝宝那样用手背蹭了蹭Isak的额前发,温柔而宠溺。


“你该去做早餐了,我不能腻在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男人怀里一整个周末。”


尽可能硬巴巴地挣脱他温暖的怀抱,Isak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念出如上句子,然后迅速转过身,一把将Even推出卫生间。


被推出去的人乖乖走向厨房,不忘回头看他,一脸无辜和不解。对Isak突然的怒火,Even仍然微笑以对,他的笑让Isak越发心虚起来,无法继续生气。


他离开后,本来拥挤的卫生间一下变得空旷。


Isak垂下头,盯着水池中心的漩涡,握紧拳头。渴望的东西越来越多,却说不出口,他感到沮丧。Isak从来就不是顺从柔软的,没道理的坏脾气,这才是他,这才是真实的IsakValtersen。


而他正向着Even一天天暴露真实的自己,一天天陷入被爱的苦涩里。


 


潦草地掬了一捧清水往脸上泼了泼,Isak收拾心情,走去餐厅。


他在餐桌旁坐下,Even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准备早餐,桌上已经有了一杯冒热气的黑咖啡。煎鸡蛋滋啦啦的香气姑且让Isak心情好转了一点,Even的手机就摆在他手边,开始震动个不停。


在Isak的强烈要求下,Even总算接受了他的旧手机。


旧手机功能其实很齐全,但Even几乎只用三个功能:短信,通话和拍照。当他不能随时背着他的宝贝相机出门时,就用手机四处拍一些谁也不懂,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照片。


Isak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写着“便利店”这个单词,他知道这是Even打工的地方。他叫了Even一声,对方手里还握着煎东西用的木铲,显然无法脱身,于是让Isak帮忙接一下电话。


电话里,Even的同事似乎没有区分出他们俩的声音,很自然就对着Isak叫着Even的名字,告诉他今天的班从下午移到晚上了。


Isak说了声谢谢,等那边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Even的零工是从上周开始的。那天他回家,不仅开心地告诉Isak他找到了一份工作,还从店里给Isak打包了一个巧克力芭菲蛋糕。


在这之前,Isak原以为Even会去找一份跟摄影有关的工作。毕竟,那台相机现在已经成了Isak整个家中最值钱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Isak想,这间公寓里被Even的双手抚摸过最多次的,应该就是它了。


 


他们那天也聊到了关于过去的话题,当然是由Even主动提起。


在这段闲聊发生时,Even又捧着一本Isak连名字都拼不出来的古老典籍在看。


东方禅宗?好像是关于这个的。Even对这些宗教相关的东西很有热情,这显得他接下来对Isak说的话都十分没有说服力。


Even说自己并没有上过大学,这倒和Isak的预想相符。但Isak没想到的是他连高中学业也没完成。Even在高中三年级时曾经转过一次学,然而在新学校也只呆了半个学期,就彻底辍学了。


他说这些事时语气很是稀松平常,Isak于是也没有追问他转学和辍学的具体原因,似乎问了就会显得自己世俗又无趣。他没忘了有次他和Even一起躺在床上看晚间新闻,差点因为盖茨和乔布斯,学历和收入之间的必然关系吵起来。


他们倒是聊起了Russ Buss的问题。


Isak好奇地问,Even岂不是读了两次三年级,却一次Russ Bus都没赶上?进而他想起自己读高中的时候,周围的女同学们从高一开始就张罗着毕业大巴的问题。足可以看出高三那场狂欢,是所有人期待了整整三年的事情。


但显然,所有人里不包括他这位英俊过人,放在任何一辆Russ Buss上都绝对会光彩夺目的男朋友。


听到他的问题,Even从那本东方古籍中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不甚在意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书靠近Isak,蠕动双唇,默念了一串对方不懂的句子:


『一切有为法,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应作如是观。』


 


星辰,阴影,灯 


幻象,露水,泡沫


梦,闪电,云


Isak能听懂这些单词,却不明白将它们融合成一个句子后所能获得的意义。


Even似乎对他的困惑与疑虑了如指掌,然而并不吭声。倾身向前,用吻作答。


 


装有煎蛋和小红肠的盘子递到Isak面前,打断了他的回忆。


懂神秘的东方哲学,会摄影,长得还那么该死的好看的高中生男朋友,询问起了Isak这个周末的安排。


探望母亲的话咽在喉咙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Isak心虚地埋头,用叉子叉住一根香气四溢的小红肠,放进嘴里咀嚼。他咕囔道:


“上午公司有点事,下午我会回家。”


然后他听到Even的回答。青年爽朗地笑着,说好啊,我在家等你,晚班前我们一起过周末。被他的话戳中心思,Isak脸红起来。


 


吃完早餐才发现为时已晚,急匆匆出门时,Even站在玄关送他。


握上门把手,在最终拧开前的三秒钟里Isak顿住了。然后他回转过身,用力抱住Even。无声地搂紧男人的腰,一边把脸颊贴到他脖颈处,Isak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


他想自己今早在Even面前表现得一定很坏。心情糟的原因什么都有,也许去疗养院面对母亲,这在他潜意识里占了很大一部分。


他们在整个早晨,只在刚起床时轻轻吻了对方一次而已。所以这会儿Even才对他的投怀送抱那么惊讶。


但……偶尔让他惊讶一次也好,让他也尝尝永远猜不透对方下一刻举动的感觉也好,Isak坏心眼地想到。


回忆着高中生物课时听到的内容,Isak低下头,亲吻了Even左右手腕各一次,然后仰起头,又在Even脖子两侧各亲吻了一次。


『人身上除开心脏,还有四个地方,能够最明显地感受到和心跳相同的频率。』


一个别别扭扭的,针对今早坏脾气的小道歉,就这样完成。


 


“Valtersen先生,您母亲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她在自己房间里等您。”


母亲的负责护士找到了正在庭院里闲逛的Isak,将他领进病房途中,护士简要地汇报着这段时间Valtersen女士的近况。


和父亲离婚近十年时间,母亲仍然坚持保留丈夫的姓氏,Isak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其实她今年也才五十岁出头,一生并没有操劳过。如果好好打扮一下,应该看起来很年轻。然而Isak也很清楚,自从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后,母亲唯一的希望就只在他身上了。


一天天看他长得越来越像父亲,她既高兴又忧伤。加上病情的影响,长期沉沦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


高兴的时候母亲可以一整天说个不停,拉着Isak把市区里所有的百货商场逛个遍。却又会在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时刻突然冷却下来,在自己儿子面前大哭大闹,像个十三岁的青春期少女。


Isak还记得当他要离开家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时,母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最后是他和Jonas打电话给消防队,才把她救出来。她的神经质,差一点把Isak也变得神经质。


整个高二到高三,那段时间里Isak总是哭,只有Jonas一直陪在他身边,这让Isak得了一种很不好的依赖综合症。即使只是很小一点事情,如果Jonas开始安慰他,他就止不住眼泪。


他甚至在Jonas和Eva,后者是Jonas当时的女朋友,他在他们亲热到一半时冲进房间,哭得口齿不清,说着自己家里又闹出了什么新乱子。


Jonas会陪他一起离开,但在离开前他会看到Jonas一脸歉疚地低下头,在Eva唇上轻柔地印下他的吻。


从那一刻起Isak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要求得更多。Jonas是Isak在整个宇宙中最好的朋友,可他就偏偏不能是他最好的爱人。


混乱的高中时期,简直让人流干了半生的眼泪。到大学报道,彻底解脱的那天前,Isak已经不知道自己过去这些日子到底在哭些什么了。


哭一个精神病母亲,还是哭自己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嘶”


胡思乱想中牙齿咬到了舌头,Isak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旁边的护士小姐也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投来“不要紧吧”的目光。


他摆摆手,含糊地说着自己在进去病房前需要先去个洗手间。


进了洗手间,Isak用沾水的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甩出自己的脑袋。晚上他还要参加Jonas和Ingrid的订婚party,今天完全不是个适合回忆高中生活的日子。


撇干手上的水珠,Isak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点击字母“E”,他找到一个名字,开始编辑短信。


“叮咚”


两分钟后他就收到Emma的回信:


『冒牌女朋友说:因为您忘了提前预约,而她最近看上了一个和她爱好相同的好姑娘,超级忙。所以要等到下周才有空陪你来看望阿姨了。』


关上屏幕,Isak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他最近满脑子都是另一个人,居然连每个月最重要的事情也忘了。


自己犯的错当然只能自己承担了。Isak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视线稍一上移,就看到Even今早替他弄的发型。


“还好没塌成一片。”


这么想着,他也学着脑海中Even的样子胡乱抓了两把,走出洗手间。


 


推开房间门,母亲背对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摇椅上。


她还穿着检查时才穿的那种病号服,身上披着一件好看的鹅黄色羊毛披肩。那是上次Isak和Emma一起来的时候,他以Emma的名义买给母亲的礼物。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先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她露出满是忧愁的眼神,说道:


“Isak,最近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害怕你以后都不会结婚了,一定是我和你爸爸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或者是因为我的病……我总有这种预感,Emma也好久没来看我了,你们还好吗?”


Isak无声地摇摇头,否认了她的自责。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在她脸颊上吻了吻。Isak拨通了Emma的电话,递给她。


 


母亲和Emma通电话的时候,Isak就坐在一旁的病床上发呆。


一开始他还试着静下心听听通话的内容,但果不其然还是那些他已经听过无数遍的东西。


在母亲又要开口催促Emma与他那根本不存在的“婚事”时,Isak顺势接过了手机。听筒里,听到换成了他的声音,Emma那边传来调皮的笑声。


Isak将嘴唇凑近听筒,留下一个吻,挂掉了电话。再一次和母亲四目相接时,对方总算流露出满足的神情,摸了摸他的头发:


“Isak,这阵子和你通电话,总觉得你哪里有些怪怪的。还好,听到Emma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她总是令人那么快乐。”


 


可能让Isak快乐的并不是她,是另一个人。


“妈妈,你知道我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吧,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他……不是个女生。”


要是他能像Emma对他那样直白地,对这个世界上他为数不多的亲人说出这句话,该多好。


然而他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从疗养院回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途中,Isak收到短信,拐去家附近的便利店取了一个包裹。包裹居然今天到了,拎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Isak坐在出租车里叹了口气。


包裹里,是他托人弄到的,一条全新的,只有高三男生才能注册购买的红裤子。他本来想给Even一个惊喜。


在知道Even没有过Russ Bus的经历,没有好好地从高中毕业以后,Isak就开始计划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回忆高中”游戏。他甚至还为此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自己高中时最爱戴的那顶酒红色棒球帽。


他和Even,他们的高中生活都不容乐观。Isak时常想,如果在某一个平行空间里,高中二年级那年的他遇到了一个三年级的转校生,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他的爱会变得有力很多,Even也……


最起码,如果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相爱,他就不会放任这个家伙一直流浪到现在了。他会很早就给他一个家的。


 


结果,这项伟大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从母亲那里回来总是让Isak格外疲惫,而今天晚上他还有另一个战场。所以当Isak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时,满脑子只有把自己埋进床里好好睡一觉这一个念头了。


经过客厅时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梦游,直到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才勉强清醒了两秒钟。低下头,他发现自己踢到的是Even的塞林格短篇小说集。


顺着这本书看去,地板上阳光最好的那块地方,摆满了摊开的书本。而Even就赤裸着上身坐在其间,低头看着其中一本。


那实在是一个非常美的场景。要不是Isak转过头就困到不行地一头栽倒在床上,他一定会凑过去吻一吻Even的。吻一吻他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胸膛。


 


午后的睡眠总是让人游离在梦境与现实之间。


某一次翻身时Isak不小心将身体转向了忘记拉窗帘的那一侧,刺眼的阳光接触到眼睛的一刹那,他发出不安的呻吟。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合上书本的声音。


然后他感到有人走到他面前,他的身体替Isak挡掉了一大部分刺眼的阳光。那个人俯下身,把什么东西戴在他头上,好像是一顶帽子。


他又转了转帽檐,才在Isak嘴唇上烙下一个轻轻的吻。


再一次陷入彻底昏睡前,Isak还听到那个人在他耳畔笑着念自己之前随手写的,扔在棒球帽里的“台词”。


 


“你是几年级的?”


“3STB.”


“你去年不在这个学校?”


“不。去年在……”


 


去年在……


Isak倏然醒来。


睁开眼,只见床头柜上放着那个已经拆掉脏兮兮外封的,他的红裤子包裹。而那顶酒红色棒球帽,就被好好地摆在包裹上面。


耳边,闹铃声还在响个不停。


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Isak总算清醒过来。


难怪阳光都变得温柔许多,因为已经是黄昏时间。难怪Even也不在家,他的晚班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套西服,手忙脚乱地抽出柜子里的领带,又跑到卫生间借用了一点Even的发胶。总算将自己收拾妥当,折回卧室拿手机时,Isak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刚被他按掉的闹钟,应该是Even替他定的。当闹钟响起时,手机屏幕上好像还附带了一串文字。想到这里,他重新点亮屏幕。


那行字果然还在屏幕上跳动:


“去年在哪里,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Jonas和Ingrid的订婚party,在Isak和他们共同的朋友,Sana家的餐厅举办。Sana现在和丈夫Yousef一同经营这家餐厅


不像去见母亲这件事一样,Jonas的订婚party,Isak有征询过Even的意见。他记得他问Even要不要一起去,Even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问Isak,有没有向朋友们提到过自己。


Isak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解释些什么。Even却笑着告诉他,下次再说比较好。于是他最终还是一个人站在了餐厅门外。


有趣的是当Isak推门进去时,他和一个金褐色短发,穿着浅灰套装的姑娘迎面撞上,对方手中的咖啡正好溅湿了Isak的领带。


无视了Isak的委婉拒绝,她坚持要留下Isak的联系方式,替他把脏了的领带送去干洗。面对她的异常坚持,Isak最终也只能点头同意。


将手机和领带一同交到对方手里,看她在屏幕上敲下一行数字,在姓名栏里打出“Sonja”这个名字,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他。


真是个蹩脚的搭讪方式,Isak勾了勾嘴角。一边这么想着,走进了餐厅。


 


Jonas和Ingrid原本站在人群中央,看到Isak进来,Jonas很快就突破重围,走上前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就在Isak松开拥抱的瞬间,Ingrid也已经走到了他和Jonas身边。鉴于Ingrid一直不太喜欢自己,Isak替他们两个省去了贴面吻这个环节。


事实上,他以前一直以为Jonas最后会和Eva在一起的。尽管Jonas交过的女朋友不少,但Isak觉得其中能够称得上真爱的,除了工作后认识的Ingrid,始终也只有高中时那个叫做Eva的姑娘了。


Jonas,Isak,Eva,他们三个从初中开始就整天在一起玩。和Jonas一样,Eva是Isak最好的朋友。直到现在他还记得Eva最喜欢的那首歌,《在我肩膀上哭泣》。她过去总唱给Isak听。


可就在高三那年,毕业狂欢那段时间,Eva向Jonas提出了分手。噢对,忘了说,那也是Isak最崩溃的那段时间。


直到今天,Jonas也不知道Eva和自己分手的真正原因。对所有人,Eva都只说是因为两人对未来的追求不同,只有Isak知道真正原因是什么。


从始至终Jonas都不明白。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了Isak的挣扎。她是唯一一个看出Isak对Jonas压抑着怎样感情的人。


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她做出这个选择。为了让Isak不那么痛苦,不会在重重压力中,最终像他母亲一样崩溃。


 


看着台上挽着Jonas手臂笑得一脸幸福的Ingrid,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像在告诉大家她已经怀孕了。


Isak揉了揉眼眶,他想他等不到订婚party完全结束了,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难受的情绪。


巧合的是,他才刚刚燃起想要离开的念头,偶然转头看向餐厅橱窗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往常截然不同,今天那个家伙打扮得一点都不古怪,一点都不像个会在下雪天蹲在井盖上的年轻人。难得看见这样的他,Isak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想,他的Even简直要变成某个大学里风度翩翩的年轻教授了,教艺术或哲学的那种。


 


他出现了,Isak更加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外面天气还很冷,Even似乎没发现Isak已经注意到他了。高个子青年就这样把手插在裤口袋里,背抵在橱窗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什么。


看来他打算就这么一直站在外面,直到里面的party结束。


 


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Isak最终也没有等到亲自跟Jonas和Ingrid告别。他打开手机,给Jonas发了条短信,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几乎就在同一刻,他推门出去,Even走上前来。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一点点解释的必要都没有了。


“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Isak刚想问出这句话,却听见身后的门又一次打开了。回过头,他看到的是一脸担忧地追出来的Jonas。


他即将组建属于自己家庭的,最好的朋友,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和身边的青年。


Isak想了想,五秒钟后,他牵起Even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他冲Jonas挑挑眉,又眨了眨眼睛,他相信Jonas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明白一切,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他说道:


“嘿,Jonas,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最近爱上了一个人。他不是个女生,他叫做Even。”


而Jonas是永远不会让Isak失望的。


因为他只愣了也许两秒钟,就冲Even友好地伸出手来,对他说:


“嗯,Even,认识你很高兴。你长得可真是,挺好看的啊。”


他们三个就这么在道旁的夜晚,餐厅灿烂的招牌下,一同大笑起来。


 


告别了Jonas,和Even一起回家的路上,Isak总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如此坦荡地在外面和另一个人牵手。


他不自觉地微微佝偻着背,看上去也许有些扭捏,远没有Even那么自然。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尴尬,而是难以避免的羞涩。他害怕一抬头就会暴露了自己从刚刚就放不下的嘴角。


路过一个公园时,有个哭得眼泪和鼻涕巴巴的小男孩撞到了Even腿上,他们于是一起停下脚步。


Even温柔地弯下腰,蹲在小男孩面前,问他怎么了。Isak愣愣地看着,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只会被美好吸引的年纪。


于是他也弯下腰,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Even那么温柔,将口袋里好不容易找到的纸巾递给小家伙。小男孩这才停止了抽泣,告诉他们自己和“小太阳”合唱队走散了。


幸运的是,“小太阳”合唱团就在公园中央的空地上练习,Isak和Even很轻松地就将迷路的小男孩送回了合唱队老师身边。


而就在Isak打算离开时,Even扯住了他,笑着挑挑眉:


“我们听完这首歌再走吧。”


 


『如果在你的世界里,救世主还没有出现。


如果你需要陪伴,却总是独自一人。


如果你因为孤单而屡屡犯错,备受煎熬。


你可以远走高飞,但请让我知晓你的踪迹。


因为当暴风雨来临时,我会将真爱带去你身边。


但如果你仍想要哭泣,也许因为我来得太迟,


请在我肩膀上流泪。


如果你需要一个爱人,只要呼唤我的名字。


我会让你明白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就在我看向你时,我的眼中。


当世事变得艰难,


当夜晚越来越长,


我们就去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


如果天堂也太过遥远,让人迷失方向,


别害怕。


我对你的承诺,


是永不向你隐藏。』


 


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又是一种叫做命中注定的东西。


这大概是很多年来,自从和Eva分别后,Isak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完这首歌的歌词。孩子们缓慢而稚嫩的发音,将每一个单词印在Isak心上。


他终于明白原来早在很多年前,Eva就看出他缺少了什么,他在等待什么。她离开,并不是为了让Isak和Jonas在一起,她当然知道那本不可能。


她更明白Jonas也并不是真正适合Isak的人。她只是希望Isak不用再压抑自己,用真实的自己对待生活,无论结果好坏。


然后总有一天,他会等到真正属于他的人。


 


Even本来在他身旁轻轻打着拍子,跟着旋律哼唱着。突然,他停了下来。


听到从他口中冒出的问题,Isak以为又像之前那样,Even要和他玩一些随时随地开始的,关于电影或文学作品的,古怪而冷僻的你问我答游戏。


好在,自从Isak发现即使自己三次没能答上来,Even还在屡试不疲后,他就开始悄悄练习了。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你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Isak自然地回答,他知道自己说出了书上的正确答案。他知道Even很爱塞林格,就像他也知道自己的预感很准。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像鹰,像雨,和他在一起,也许注定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相符于婚姻和家庭。


Even却看着他笑起来,摇摇头,回答道:


“那是对莱斯特小姐说的话。”


他将Isak拥入怀中。


在洒满月光的公园里,在孩子们宛如天籁的歌声中,Even让Isak紧紧靠在他肩头,好像要替他挡去一切的忧虑与孤独。


他发出一声夹杂着一点无奈,和很多幸福的叹息。


他补充道:


“性,婚姻,清晨六点的吻,一堆孩子,你想要,我们就一起去完成。这才是对Isak说的话。”


 


第三章 完


 


*《在我肩膀上哭泣》的歌词取自《Cry On My Shoulder》,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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